闻蝉是从红袖招偏僻的角门离开的。
深秋的夜风灌入衣袍,冷得她眼前一阵发黑。
“娘子小心。”
送她的是个女人,谢云章身边居然还有个女暗卫,眼疾手快搀住她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属下陆英。”
“多谢你,陆英。”
许是她问人名字给人留了好印象,陆英扶着她往外走,告诉她:“大人请了王家姑娘来,她会陪娘子回家。”
王家姑娘,便是王妗。
当初闻蝉孤身至此,手中虽有一笔财帛,却苦无依托。
是王妗不管不顾将她接入王家,又凭着王家的人脉,闻蝉才能渐渐做起茶叶生意。
这之中自有她的本事,可王妗于她亦是不可或缺的贵人,发迹后她便于人义结金兰,认下了这个义妹。
夜色下,小姑娘正提灯候在马车边。
闻蝉不想叫她多等,脚步加紧,走近了,才发觉王妗似乎也正忙着。
“你真不记得我了?”
她对着一个黑衣暗卫连连发问。
“就三日前,在闻姐姐的院子里,你把我拉到墙角边,还捂了我的嘴呢!”
“你那时对我挺热情的呀,今日怎么不说话了?”
闻蝉瞥了那暗卫一眼,看他不过十七八岁,身形颀长,石塑一般矗立原地,任凭王妗仰着头如何撩拨,都一言不发。
王妗上回就对此人感兴趣,闻蝉转头问身边的陆英:“那名护卫叫什么?”
“他姓石,我们都唤他石护卫。”
“没有名字吗?”
陆英沉默一瞬才回:“除了大人,没人知道他的名字。”
闻蝉了然点头,告别陆英,才上前唤了王妗。
“闻姐姐出来啦!”小姑娘很是急切,指了指那转身就走的少年。
“上回我说的就是他……喂!你真不理我啊?”
闻蝉估摸着那是谢云章最亲近的心腹,恪守本分也是应该的,只能先哄着王妗上车。
“我帮你问了,他姓石,平日里都唤他石护卫,没人知道他的名字。”
“神神秘秘的……”"
管家见是她来,径直叫大丫鬟领着去了程湄院里。
等在屋里的,是程夫人,和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。
“这是我在上京的表姐,家中姓高。”
闻蝉便对人一礼,“高夫人。”
这位高夫人一看也是官宦门第的妇人,穿金戴银,一身打扮很是体面。
她却并不自持身份,上前搀了闻蝉的手臂,“咱们今日都为湄儿的大事来,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。”
闻蝉不解,“程小姐的事?”
她转头看程夫人,程夫人面色略有闪躲。
身边高夫人惊呼:“怎么,你竟还不知晓?”
见自己表妹不好开口,高夫人便言语迂回地,说起了她们今日的计划。
说得直白些就是,她们要算计谢云章,在宴上鹿茸汤里添了料,好叫程湄与人,生米煮成熟饭。
而闻蝉的作用,是当场“捉奸”。
“此事不好宣扬,却也不能没人看见。”
“檀夫人虽年轻,平日里最是心思通透、人缘广达;听说今日这一众女眷中,也就你见过那谢御史两面。”
“到时门一开,你只管往那儿一站,一喊,此事便成了!”
“当然,若那谢御史实在脾气火爆,事后,还要请檀夫人替我们游说几句。”
天色渐暗,院里丫鬟们忙着点灯,暖光映进屋里来。
眼前两名妇人,一个满目殷切,一个略显局促却又隐含强硬。
“此事,恐怕不好办。”
闻蝉面上的笑意都收起来,被高夫人握着的两只手也默默抽回。
“程夫人若想撮合令爱和谢御史,叫我从中周旋,我倒是能为您想想办法,可今日如此行事,您不觉得荒唐吗?”
“程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,且不说聘则妻奔则妾,谢御史毕竟是有家室的人......”
“没有的没有的!”程夫人连忙辩驳,“我们早打听过了,他谢云章尚未成家,身边只有一个不知名的妾室。”
这话叫闻蝉哽了哽。
微张着唇,有一会儿没出声。
谢云章竟还没成婚?
五年前,他没娶那个侯府小姐吗?
可自己分明问过他......
是了。上回问他,他故意避而不答,诱使自己误以为他已成亲;而事后自己也没疑心,更没花心思细查他在上京的事,倒真被他糊弄过去。"